那时侯刚好下着雨,柏油路面湿冷冷的,还闪烁着青、黄、红色的灯火。我们就在骑楼下躲雨,看绿色的邮筒孤独地站在街的对面。我白色风衣的大口袋里,有一封要寄给在南部母亲的信。
樱子说她可以撑伞过去帮我寄信。我默默点头,把信交给她。
“谁叫我们只带一把小伞哪。”她微笑着说,一面撑起伞,准备过马路去帮我寄信。从她伞骨渗下来的小雨点,溅在我眼镜玻璃上。
随着一阵拔尖的刹车声,樱子的一生轻轻地飞了起来,又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街面上,好像一只夜晚的蝴蝶。
虽然是春天,好象已是深秋了。
她只是过马路去帮我寄信。这简单的动作,却要叫我终生难忘了。我缓缓睁开眼,茫然站在骑楼下,眼里裹着滚烫的泪水。世上所有的车子都停下来,人朝涌向马路中央。没有人知道那躺在街面的,就是我的蝴蝶。这时她只离我五公尺,竟是那么遥远。更大的雨点溅在我的眼镜上,溅到我的生命里来。
为什么呢?只带一把雨伞?然而,我又看到樱子穿着白色的风衣,撑着伞,静静地过马路了。她是要帮我寄信的,那是一封写给在南部母亲的信。我茫然站在骑楼下,我又看到永远的樱子走到街心。其实雨下得并不大,却是我一生一世中最大的一场雨。而那封信是这样写的,年轻的樱子知不知道呢?
妈:我打算下个月和樱子结婚。
陈启佑:笔名渡也、江山之助,台湾省嘉义市人,1953年2月14日生。中国文化大学中国文学博士,曾任教于嘉义农专、台湾教育学院。现任国立彰化师范大学国文系所教授、国立中兴大学中文系兼任教授、中国修辞学会筹备委员、中华自然文化学会理事等职。高中时代即与友人合办《拜灯》诗刊,并曾一度加入"创世纪"诗社。在创作态度上,主张"诗的内容不深奥,题材尽量广阔,关怀民生疾苦,剥析时代沧桑。"八十年代初期,开始走社会写实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