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最亮的时候我就会想家
想起我的渡口
我古老的乌陂渡
永乐江畔十里长滩
细软的白沙
少年时的月亮那么大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古老的中国意象
总能在这里找到最佳注脚
河堤古柳
渡头扁舟
春风又绿江南岸
烟波江上安放着谁的乡愁
江面上乌篷船已然不见踪影
往日的船客似乎还在永乐江的迷雾里撑着长篙
他们在陶罐里堆放银两
在晨光里走上岸来
用远方带来的货品换取苦香的草药和实在的粮食
还有蔬菜、豆腐和布匹
巷子里
好看的女人撑着莲花般的油纸伞走在石板路上
清瘦的青年倚在门框上张望
……
古道、老街、铺板门
静静诉说着曾经的繁盛
学子、车马、归人
都曾留下脚印
这里曾是衡茶吉官道的枢纽
这里曾是古安仁水道连接世界的要津
江边停靠的客舟
曾经承载着谁的爱情念想
码头边的礁石上
又痴痴站立过多少企盼的纤足
史前的丹霞山早已没了当初的娇艳
黝黑的、青灰的，静默地，都是时间的标签
油菜花和野草在山峦的薄土上随机生长
像极了我那些闲散的乡亲
最好是春末日头暖
油菜、野草、脱了冬衣的农人
在田间地头
在石壁上
各有各的躺法
山风在吹庄稼在长
牛儿在彼此的影子里静静地吃草
远处的农田里飞来白鹭
丹霞山上遍处是钵大的圆窝
这是亿万年时光研磨出的冰臼
据说古老的中国草药曾在这片山上进行捣制
半边枫半边莲
独脚丝毛根
流着一抹桃花血的紫梗藤
这里萌发着仁者爱人的初心
捣药的兔子在月亮上有样学样
像渡口的先民一样
站着一捣就是几千年
想起家里酒浮腌的红辣椒
萝卜条、青梅子
焦钵捣制的“抖辣椒”“抖藠头”
捣药的先民是否在石臼里
捣制这些令人朝思暮想的故乡菜
那些石刻的碓和流釉的陶器
它们都去了哪里
丹霞山下的燕子岩
一代又一代人在岩洞里修筑祭台
洞里零散的碎石和风化的粉尘
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石碑和石像
半山腰那扇紧闭的石门
像一切传说故事一样离奇
石门里有数不清的财富和石桌石凳石碗石盆
还有一个石婆婆
为着几个心眼比冰臼还浅的乡邻借物不还
生生让自己永远闭关
留下门上半幅对联
让后辈一代代犯难
只要认全了那几个七拐八弯的字
石门洞开
财物可以尽情借用
古老的传说
无解的谜题
无非讲述一点世道人心
却满含着欲言又止的蕴藉
山有山的奇绝
水有水的清丽
渡口
这片众神走过的故土
竖拍是中堂
横拍就是手卷
我的渡口
我该用多么古老的方式做怎样的表达
纵使步履不停
我也永远走不出你的
水之灵
云之影
山之韵
远 山：湖南省安仁县渡口乡人，文学爱好者。精书画，热爱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