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夜晚没有太多的光亮，我借着桌子上微弱的灯光，我看到了这匹马。
这是一颗伤痕累累，但却干净、
解脱了的灵魂。这是用死亡换来自由的灵魂，这是用死亡卸掉枷锁的灵魂。
它在黑夜里向我奔来。
它是托尔斯泰小说里的马，一匹花斑马。花斑马被主人们一次次转卖，每个新主人都对它变本加厉地折磨着……花斑马走到了自己生命的尽头，“屠夫在它喉咙那弄着什么，突然它感到了疼，接着就有一股液体像泉水流到它的脖子和胸口，它最后吁了一口气，觉得整个生命的负担也随之减轻了……”
通过托尔斯泰的眼睛和文字，我触摸到了那匹马的灵魂。整个夜晚都流淌着清澈的水，使我感觉到那灵魂的凉意。
月光照在马背上，那旷世忧郁的马，那空前沉默的马。
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有一次到矿井，发现黑暗的井下竟喂养了一些专门运煤的马，按照这些马的个头，那上下矿井的罐笼是无论如何也装不下它们的，而所有的这些驮马，眼睛都是瞎的。经过与矿工们交谈他才知道，原来这些驮马都是在出生后不久就被塞进罐笼运到井下，它们在永不见天日的矿井中饲养长大，它们无休无止地运煤，直到有一天倒下，变成坑道角落里累累的白骨……
这些失明的在黑暗中默默行走的马，这些注定要背负苦难的灵魂。那个夜晚，我听到了一匹马遍体鳞伤的嘶鸣。它轰然倒下，如同发出一声长长的如释重负的叹息。
一匹马，在我无眠的夜晚，火一样燃烧，又火一样的熄灭。
朱成玉：《读者》、《特别关注》签约作家，教育部十一五语文课题组专家。迄今为止在各类杂志发表作品500余万字。其中，《请给我五分钟》、《捆绑苦难》、《别踩疼了雪》和《雪蛾》作为阅读题被很多地市选入中考试卷。《落叶是疲倦的蝴蝶》被选作2007年全国高考（福建卷）现代文阅读试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