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宪民播讲《卫生纸》作者：李係仁

俗话说：人有三急，此时此刻，这个西装革履很斯文的男人就被“三急”蹂躏着，焦急地四处张望。

他身处一栋宏伟的建筑内，现代化的设计，漂亮的装饰，楼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他显然已经没有了这份闲情逸致，此刻内急来的突然，急不可耐，他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终于在大厅的深处看见写有WC字母的玻璃门，“哎呀，我亲大爷！可找着你了！”，他几乎跳起来，像个穿和服迈不开步的日本女人，一路小碎步地向卫生间跑去！他有个自己都讨厌的习惯，平时闲逛需要方便时，如果发现哪个卫生间门上标有字母WC,就愤愤然，有找人理论一番的冲动，他想告诉这个厕所的负责人：WC代表的是毛坑，也叫毛楼，特指——旱厕，TOILET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厕所专用词——带有冲水马桶装置的厕所。

他觉得在标有WC的“毛坑”如厕，侮辱了他的出身、学识和斯文，他甚至下过决心：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在WC解决方便问题。不过他也只是动动心思，用英语骂一句要和谁亲近的话，然后跟上一句中文：没文化！

可是现在来不及讲究这些，三急已经“兵临城下，只要能搞定眼下的“老大难”，什么WC不WC，解决实际问题才是硬道理，文化层面的事儿慢慢来吧！他边安慰自己，边冲进卫生间，又急忙闪出：“没有卫生纸”！转而跨入隔壁的小卖店，买了一卷卫生纸。这才再次入厕，果断地处理了困扰他的后顾之忧，一种解放了的感觉涌遍全身，瞬间精神气爽，舒服至极。他恢复了君子的儒雅，慢慢地做完了各种规范的动作，拿起剩余的那卷卫生纸刚要推门，门被从外向里猛然推开，一个胖子仿佛夹带着一股榴莲味道，急冲冲地进来，见他胳膊间挟着一卷卫生纸，直愣愣地说，你怎么…，胖子本想说你怎么连吃带拿，突然觉得此时此地说这个词有点不合适，忙改口：你怎么还拿公用手纸？别人用什么呀？不容他分辨，上去就扯下一团手纸。如厕瞬间，骤然爆出各种声音交响。他竟生厌恶之感，掩鼻而出，全忘了自己方才也是如此这般。

他本想解释卫生纸是自己的，可那人也是内急，不给他辩解的机会，扯了卫生纸不说，还怀疑他偷拿公共卫生间的卫生纸。他气的想骂人，话到嘴边就变成了英语的国骂，他有点得意，“这多文雅，出了口恶气，又没失态”。得意仅在须臾之间，他便焦虑了：这卷卫生纸由于那人的一句疑问，迅速改变了社会属性，在别人眼里，他也由谦谦君子变成了连卫生纸都偷的“损贼”。“都怪这卷卫生纸太惹眼，而且是从卫生间里拿出，容易让人误会”，他就试着将卫生纸塞到衣服口袋里，怎奈卫生纸卷太大，上下几个兜都试过，也塞不进去。他慌乱而又奇怪的动作，引起旁边一位女士的警觉，他看那女人怀疑的目光，弱弱地说，卫生纸是我自己买的…，那女人显然不屑，鄙视的看他一眼，推开女厕门，重重地一关。动作不大可侮辱性极强。他感觉是被打了一记耳光。

他尴尬极了，原来天底下真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事儿，明明是自己的东西，帮助了别人，不但没讨好，还被人误会。他脑海中迅速想起中国的另一句俚语：黄土当手纸不是屎也是屎，这让他感觉很恶心。

他想一会还要办事，挟卷卫生纸算什么事儿？索性放回卫生间，爱谁用谁用，也算帮助别人解困救难。他返回卫生间，把那卷卫生纸放到手纸架上。

这时卫生间的门又被推开，一位女保洁带着一名保安进来，女保洁见状，忙说：“知错就改，还是好同志，你要是不把卫生纸送回来，那事可就大了”。为了加重语气，表示愤慨，女保洁浑身一颤，肥硕的身子，顿时有弹性的颠两下。“那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拿公家手纸连治安处罚都够不上，顶多算小偷小摸，教育教育”。保安很专业的纠正，还朝女保洁挤下眼睛。

两人这么调侃，让他真如小偷般的羞愧，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无须解释了，只有迅速离开别人眼里的“作案现场”。“整半天，谁都不相信卫生纸是自己买的”。他恨意骤起，但又无从发火。

他小心翼翼地回头，又看了一眼给他带来方便和麻烦的那卷卫生纸，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但是那回头一瞥的目光在保洁和保安看来依然可疑，“这人还是贼心不死的惦记着卫生纸”。

阳光从窗外伸出“温情”，抚摸着那卷给主人制造“冤案”的卫生纸，它没心没肺地接受着阳光的抚慰，一阵清风从卫生间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卫生纸有点魂不守舍，撕开的纸头迎风招展，搔首弄姿，不消一刻钟，它就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的“扯”起来，直至全部被扔到冲水马桶里，随波逐流，不见踪影。

阳光无事一般，懒懒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李係仁：研究员，硕士生指导教师。原中国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副院长；中国医院协会后勤管理专业委员会常委、副主任委员；现任辽宁省老教授协会副会长；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曾任中国医科大学党委宣传部副部长、大学校报主编，编辑文字近120万字，撰写各类文章几百篇，近20万字。有几十篇文章发表在《人民日报.海外版》》《光明日报》《健康报》等国家级新闻媒体上，先后获得“优秀记者”“通讯员特等奖”等称号。2012年出版新闻作品集《一同走过从前》，目前待出版散文作品集《人间烟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