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节》,民间俗语 称作七月十五,佛教中称作盂兰盆节,是祭奠先祖、怀缅故人的节日。传说中 这一日鬼门打开,已故之人可以回到人世,于是人们扫墓燃烛,为先人送去一份烟火。
有人说,中国人大抵都是喜欢圆满的,过节要团圆,亲人欢聚一堂,可凡尘的热闹传不到遥远的黄泉,于是我们有了中元,给另一个世界的先人寄去思念,河灯承载着寄托,随波飘至彼岸。
思念无声,却震耳欲聋。
每次说到 和“相思”有关的话题,脑中总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苏轼的《江城子》: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我们常说“逝者不可追”,仿佛是在告诉自己,永远要往前看。
连肆无忌惮地怀念亲人都成了奢侈。只有中元这一天,所有的生活都可以按下暂停键,让思念在燃烧的烛火里肆意蔓延。
孩童时懵懂无知,只觉得每年的这一日都格外恐怖,扫墓祭奠,街边火苗闪烁,一切都是和人世格格不入的肃穆,于是便恐惧鬼门打开的传言,唯恐这一日遇上游荡的魂魄。直到后来长大,才知道我们惧怕的每一只鬼,都是别人朝思暮想却再也见不到的人。假若另一个世界真的存在,那中元节便是上苍 给予人世最仁慈的馈赠,它让世间的别离,都以另一种方式重逢。即便不可触碰,也如 那一句“惟有泪千行”,终于让相思有了宣泄口。
思念无声,却震耳欲聋,它燃烧在祭拜的火光里,闪烁在满天的繁星中,飘荡在莹莹的河灯上。我们为自己造一场与逝者团聚的梦,用爱和执念,寄托着活人的念想,在梦醒时分,擦干眼泪,继续大步向前。
是时候,学着告别。
小时候总以为,所谓告别,该向电视上演的那样,声势浩大、轰轰烈烈,一切都可以有迹可循。可是后来经历了离别,才知道所谓的告别,只是今天依旧如昨,却再也没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我们一直以为,所谓告别,定是要一场盛大的仪式,所以我们一直在等,等着一个温暖的拥抱,等着一次畅快的大醉,等着一声由衷的再见。等到最后我们才发现,人生中大部分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
不知道是不是全国的奶奶都一样,切下来的西瓜,总是带着姜蒜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爷爷都喜欢听曲儿,在午后的大树荫下,摇着扇子喝着茶。我们以为 日子会一直这样走下去,直到某天人生的列车靠站,有人在这趟单行旅途中提前下了车。
小孩子表达痛苦,可以大声哭嚎,撕心裂肺;但成年人的遗憾,却总是在寂静中默默流着泪处理好 一切繁杂琐事。只有中元节,何其安静,安静到 一切都在恍惚中回到多年前的某个午后,你我尚未长大,所有故去的亲人 也都还在,成人的倔强和假面都可以一一卸下,在先人面前,诉说自己的思念。
落花流水去,离别怎奈何。在心中 为故人 点一盏灯,心灯不灭,这次,来得及好好说告别。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纪录片《人生第一次》,最后一集的标题 叫告别。讲述了73岁的巢文臻在人生的最后阶段,一直陪伴得了老年痴呆的老伴 聂爱荣的故事。 从家到养护院,十一站地铁,四站公交,再加上步行八百米,这样的路程,巢文臻每周要走四五次,可这一切都不曾磨灭他对妻子的爱意,这位不怕死的退伍老兵,最怕的,就是妻子遗忘了自己。
“我祝你新的一年一切都好,最大的愿望,不要忘记我。忘记我巢文臻没关系,只要不要忘记我是好人,你就可以相信我。”——巢文臻
有人说,人的一生要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是心脏停止,呼吸消失,这是生物上的死亡;第二次是在葬礼上,与亲人告别,与世界告别,这是社会上的死亡;第三次是世界上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也消失,无人提起,无人可知,这是灵魂的消逝,是最寂静无声的 离去。死亡 不是真正的终点,遗忘才是。
我们祭奠,我们缅怀。故去之人从未消失,我们只是把他们放在了心间。于是生与死的界限也不再对立,即便阴阳相隔,也斩不断绵绵不绝的思念。不信,请抬头,星河灿灿,天光熠熠,那是故人在回应你的牵念。
人生匆匆,我们都是岁月的过客,但思念与爱意绵绵不绝。逝者已逝,生者如斯,我们带着先人的祝福,万望珍惜,不负所期。